作者:張舟
今年寒假在家，恰逢遠房親戚家有事，吃了回家宴，讓我感受頗深。坐在親戚朋友身邊，一股暖流襲上心頭。熟悉的味道，熟悉的人，濃濃的鄉(xiāng)情裹挾我的身軀，兒時的影像幻燈片一樣浮現(xiàn)在腦海里，再一次讓我認識到我是一名興化人，我是農(nóng)民的兒子。
在興化方言中，吃酒席又叫"上桌子"，水鄉(xiāng)人待客講究一個"誠"字，那一個個用海碗裝的飯菜，填飽饑腸轆轆的客人肚子的同時，更帶來心靈上的慰藉。跟父輩的交談中得知，舊時家宴上一般燒六個菜，俗稱"六大碗"──汪豆腐、冬粉、紅燒肉、咸雞燒茨菰、紅燒魚、肚肺湯，取"六六大順"的祥意。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，"六大碗"漸漸退出歷史舞臺，家宴菜單上的種類也繁雜起來：清蒸的鱸魚、油炸的蝦、油燜的茄子、紅燒的鴨；山珍海味、時令鮮蔬，天上飛的，地上跑的，水里游的，森羅萬象，數(shù)量也由六碗發(fā)展到十幾碗，其中必含三道菜──毛魚、甲魚、長魚，其中的寓意不得而知，但是每一道菜流露出的真摯的情感，溫暖著每一位食客的心，這估計是主人最高的待客之道。
興化人吃酒席很講規(guī)矩，沒有規(guī)矩不成方圓。一桌上朝南的位置叫做"上崗子"，一般留給長輩們；當一道道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，長輩們先動箸，然后大家一起分享，其樂融融。依稀記得兒時的我看見喜愛吃的菜蔬，搶先動筷，免不了母親的斥責──爺爺奶奶們年紀大了，好吃的要先留給他們。這些敬老愛老的話語在我朦朧的心里根生蒂固，無時無刻不提醒著我要履行一個晚輩的職責。
"民以食為天"，鄉(xiāng)下人更講究的是吃飯的氣氛。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，人們的臉上喝得通紅。一聲大笑能幾回，斗酒相逢須醉倒。作為一場酒席的主角，酒始終是人們感情的潤滑劑和粘合劑：多年未見的同學相互碰杯，憶一憶校園事，敘一敘同學情；晚輩們給長輩們敬酒，這些飽經(jīng)滄桑的老人驚喜于孩子們的成熟之時，更感嘆時光的飛逝；平日有些瓜葛的村民們也憑借著一杯杯白酒一笑泯恩仇……敬酒聲一浪高過一浪，將晚宴的氣氛推向高潮。情到深處淚自流，淚水在漢子們的眼眶中打轉(zhuǎn)，這一刻，所有的愁苦煙消云散，時光也倒退了十年，留下的是友情、親情，展現(xiàn)的是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。
最后上菜的是咸魚，寓意年年有余。湯是青菜豆腐湯，可能前面光顧著勸酒，菜落下了，現(xiàn)在盛點兒米飯，就著菜湯，扒拉著飯下肚。打個響亮的飽嗝，再來根煙，呼，怎一個"爽"字了得。酒席也隨之落下帷幕，大家都不愿離去，這樣相聚碰頭的時光是短暫的，不忍割舍，大家珍惜每一分每一秒。我想，這就是生活，為了生計，大家外出拼搏，這樣的聚餐機會彌足珍貴。
平凡的鄉(xiāng)下人，平凡的家鄉(xiāng)菜。雖比不上酒店里廚師們高湯調(diào)制的菜肴來得鮮美，但它里面傾注著主人的心血以及那份情感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，人間沒有譜不完的曲，悲歡離合，陰晴圓缺，說不盡的國事家事，嘆不盡的哀怨惆悵。是的，酒席過后生活還要繼續(xù)，明天也會更加美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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