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中國新世紀(jì)讀書網(wǎng) 作者:尼·奧斯特洛夫斯基 2010-08-05 09:33:27
“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,腦袋就打開了花,很明顯,是個標(biāo)準(zhǔn)的公子哥兒。第二天了,白吃我的,白喝我的,倒像我該著他的似的。在這兒搞什么名堂?全是阿莉比娜干的好事。得給他們點(diǎn)顏色看看,讓他早點(diǎn)滾蛋。這幫黨員在合作社里就叫我惡心,什么事都要管,好像主任不是我,倒是他們。這下好,家里又來了一個,鬼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。”
他氣惱地尋思著。為了給客人找點(diǎn)不痛快,他幸災(zāi)樂禍地問:“今天的報(bào)紙讀了吧?你們的領(lǐng)導(dǎo)在火并呢。就是說,別看他們是高層的政治家,跟我們平頭百姓不一樣,暗地里卻都在拆對方的臺。真熱鬧。先是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整托洛茨基,后來這兩個人降了職,他們幾個又聯(lián)起手來對付那個格魯吉亞人,哦,叫斯大林的。
“嘿嘿!還是有句老話說得好:老爺們打架,小人們遭殃。”
保爾推開沒有喝完的茶杯,兩只眼睛冒火似的,盯著老頭子。
“你說的老爺們指誰?”他一字一句地問。
“隨便說說罷了。我是個非黨人士,這些事跟我都不相干。
年輕時候當(dāng)過一陣子傻瓜。一九○五年扯扯閑談,蹲了三個月班房。后來看清了——得多替自己著想,別人的事管不了那么多。誰也不會白給你吃閑飯。眼下我是這么個看法:我給你干活——你給錢,誰給的好處多,我就擁護(hù)誰。什么社會主義啊,對不起,這些廢話全是說給傻瓜聽的。還有什么自由啊,你給白癡自由,他還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呢。我對現(xiàn)今的政府不滿意,那是因?yàn)槲铱床粦T時興的那套家庭規(guī)矩,還有別的一些說道。倫理道德、社會風(fēng)尚全扔到了腦后。說結(jié)婚就結(jié),說離婚就離。一百個自由。”
老頭子嗆了一下,咳嗽起來。喘過氣來以后,他指著廖莉婭,說:“這不是,誰也沒問,就跟那個野漢子同居了;跟誰也沒商量,又散了伙。現(xiàn)在倒好,還得養(yǎng)活她和一個野孩子。太不像話了!”
廖莉婭痛苦地漲紅了臉,藏起滿眼的淚水,不讓保爾看見。
“照您這么說,她倒應(yīng)該跟那個寄生蟲過下去?”保爾問,兩只眼睛燃燒著怒火,直瞪著老頭子。
“本該先看好了,要嫁的是個什么人。”
阿莉比娜介入了談話,她強(qiáng)忍住滿腔惱怒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:“我說,老頭子,你干嗎當(dāng)著外人的面談這個呢?談點(diǎn)別的不行嗎?”
老頭子猛地湊到她跟前:“該說什么,我自己知道!打哪天起竟教訓(xùn)起我來了?眼下這世道,甭管你說什么,都叫人生氣。
“比方昨天吧,我聽帕韋爾·安德列耶維奇開導(dǎo)他那幾個女兒,對,好像是他,沒錯。練嘴皮子你是把好手,這我沒說的,可除了嘴皮子,總還得喂飽肚子吧。你就這么叫她們?nèi)ミ^新生活?這幾個傻瓜腦袋什么都能灌得進(jìn)去。再說廖莉婭這新生活吧,連飯碗都砸了。失業(yè)的人多如牛毛。得先把他們喂飽,然后再叫他們洗腦筋,年輕人。你告訴她們再這樣生活下去不行。好哇,那你把她們領(lǐng)去,養(yǎng)著去。眼下她們在我這兒,就得聽我的。”
阿莉比娜預(yù)感到風(fēng)暴即將降臨,她趕快盡量緩和氣氛,說:“廖莉婭夠苦的啦,老頭子,你怎么能再埋怨她?往后她總會找到工作的,她……”
老頭子胖乎乎的脖頸上暴起了青筋。他壓根兒沒想壓壓自己的火氣。
“往后,往后,誰要你的空頭支票?到處都是往后,往后。
那是早先的神甫一個勁兒許愿,說往后死了上天堂,如今又來了另一幫神甫。你那個往后頂個屁。到那時候,世界上我這個人都沒了,往后還管什么用?叫我受苦受難,讓別人過好日子,干嗎我?還是讓每個人多為自己操點(diǎn)心吧。我看就沒有一個人替我使過勁兒,讓我過上好日子。我倒要替別人創(chuàng)造什么幸福生活。帶著你們的空頭支票見鬼去吧!早先每個人都替自己干,攢下錢,要什么有什么。如今這幫人開始建設(shè)共產(chǎn)主義,什么都完蛋了。”丘察姆呼嚕一聲,惡狠狠地喝了一口茶。
保爾坐在丘察姆近旁,對這個胖墩墩汗津津的大肉塊產(chǎn)生了一種生理上的厭惡。這老頭是舊時代苦役犯世界的縮影,在那個世界里,人和人都是死敵。獸性的利己主義經(jīng)常暴露出來,不足為怪。保爾把已經(jīng)到了嘴邊的激烈言辭又咽了回去。剩下的愿望只有一個——還是要給這個可惡的生物來個當(dāng)頭棒喝,把他頂回去,頂?shù)剿麆偛琶俺鲱^來的那個老窩的底里去。他松開咬緊的牙關(guān),胸口頂住桌子邊沿,說:“波爾菲里·科爾涅耶維奇,你很干脆,請?jiān)试S我也直言相告。像您這樣的人,我們國家是不必征求他們的意見,問他們是不是愿意建設(shè)社會主義的。我們有一支偉大的、強(qiáng)有力的建設(shè)大軍。要阻擋他們史無前例的進(jìn)軍,連國際帝國主義也辦不到,而國際帝國主義的力量比你們要大一些。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這場變革。至于你們這樣的人,愿意也罷,不愿意也罷,都將被強(qiáng)制去為建設(shè)新社會而工作。”
丘察姆懷著掩飾不住的仇恨,望了望保爾。
“他們要是不服從呢?你知道,暴力會引起反抗。”
保爾把一只手緊緊壓在杯子上。
“那我們就……”保爾抓住杯子,猛一使勁,只聽咔嚓一聲,薄薄的玻璃碎了,剩茶流進(jìn)了盤子里。
“你手輕點(diǎn),年輕人。一只杯子八十六個戈比呢。”丘察姆來火了。
保爾慢慢把身子仰靠到椅背上,對廖莉婭說:“請你明天幫我買十只杯子,厚點(diǎn),帶棱的。”
夜里,保爾把丘察姆一家的事情想了很久。一個偶然的機(jī)緣使他來到這里,不由自主地卷入了他們的家庭悲劇。他在考慮,怎樣才能幫助她們母女沖出牢籠。保爾自己的生活正在剎車,他本人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,眼前要采取果斷的行動,比任何時候都困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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